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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德纳迷宫”

2000-08-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丁宁 我有话说

在哈佛进修期间,最为痛快的,无疑就是读书了。因为,哈佛的图书馆实在是一个令读书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刚到哈佛的第一天,时差还未完全倒过来,我就开始打听起图书馆的情况了。一位美国同行便装作一本正经地跟我开玩笑:“你会不会溜冰?”当时我不知所以然就随口答道:“不会啊。难道溜冰……”朋友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说:“逗你呢。不过,哈佛的几个图书馆的确很大,而且馆与馆之间的路也不近。你就是能溜冰,恐怕也转不过来啊。”经此番开导,哈佛的图书馆在我的内心里又添了一份神秘感,也使我愈加想早点身处其中,过一把泡书海的瘾。

由于办理哈佛的身份证尚需一点时间,在进不了任何一个图书馆的情况下,我先到学校的行政大楼里找了一些介绍资料,开始理性地认识哈佛的图书馆。同行见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图书馆迷,急于想找的书也已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十几页的记事本,就专挑图书馆的话题和我聊……结果,我是住房没有找妥,银行户头未开,社会保安号码未办,满脑子却尽是此图书馆如何绝,彼图书馆如何棒的信息了。

的确,即使是据实描述一下哈佛的图书馆,有时也让人有那么一点不是亲见不足信的味道。所谓“哈佛图书馆”,其实是一个统称而已,因为实际上校园内外共有九十多个大大小小、不同类型的图书馆均属于哈佛大学,近的就在哈佛校园里,远的则在华盛顿特区甚至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哈佛的第一个图书馆建于1638年,其家底大概就是英国清教牧师、新英格兰殖民地的开拓者约翰·哈佛先生去世时捐赠给学校的那点私人藏书,主要是古典和神学文献。如今,哈佛图书馆的总藏书量则已过一千三百万册,另外还有大量的手稿、照片、地图、幻灯、缩微胶片资料以及其它材料,称其为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之一,那是绝不为过的。

众多的哈佛图书馆中当仁不让的老大就是赫赫有名的威德纳图书馆,其藏书已逾三百万册,是哈佛师生以及访问学者最常光顾的去处。我对图书馆向来不怵,自以为有过在英国做过博士后研究的经历就可举一反三了。结果,在威德纳图书馆着实是长了见识。记得第一次在馆内电脑上打印出一串索书目录之后,我就直奔书库了。可是,一进入里面就犯惑:上哪儿找我要的书啊?成排成排、数也数不清的高大书架似乎是望不到尽头的高墙,而且此馆是主楼六层,地下两层,过一奇长的走廊还有两层地下的大书库,每一层本身都委实让人觉得如入迷宫。于是,心里想,不耻下问吧。可是,偌大的书库还真找不到什么人。好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了在馆内预约专座上做研究的一位教师模样的美国人。他对我的索书单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告诉我该怎么怎么走,后来发现说得太复杂了点,就拿出笔为我画了图。我道过谢,就放心地向前走去。不料,此公的热心指点竟是完全错的!后来才知道,图书馆内问路一招常常是靠不住的。因为,有几个人能搞清楚迷宫的途径呢!走了冤枉路之后,我只得找来图书馆的布局图细细地研究了半天,然后一丝不苟地遵循上面的提示行事(如坐电梯到B层,一直沿地上的黄线走……之类),果然要找的书一一觅得,颇令我生出一番得来不易的感慨。

出于好奇,我问过哈佛出身的几位朋友,干嘛要把威德纳图书馆弄成地上地下,如此复杂。答案似乎各有不同。其中有一种说法倒也值得一提。原来,此馆的来历非同寻常。当年泰坦尼克号罹难,其中就有威德纳先生。事后,出于对爱子的悼念,威德纳的母亲将儿子的财产和藏书慷慨地捐予哈佛,用于建造一座大型图书馆。不过,据说当初订下了三个条件:首先,要以哈利·艾尔金斯·威德纳的名字命名图书馆,同时在馆内专设纪念厅,每天献上特订的鲜花;其次,图书馆的外观不能更改;第三,所有入哈佛的学子均要学会游泳(因为威德纳先生如果会游泳的话,就可能远离悲剧了)。第一个条件看来是不折不扣地实现了,威德纳图书馆的纪念厅典雅肃穆,鲜花也是每天必换的,并且有专人照看着纪念厅;第二个条件亦实现得差不离,因为从外表看,威德纳图书馆确实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那份不凡气派。问题是,书在增多,馆内场地渐渐不敷使用。既然图书馆的外观不容改变,那么地面上的扩建工程就无从谈起了。于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地下发展,既不伤外观之原貌,又使馆内的空间大有增加。只是这样一来,苦了一帮莘莘学子,地上地下找书毕竟是累得慌。至于第三个条件,如今看来是无人追究了的。顺带一提,我在哈佛时,正好赶上电影《泰坦尼克号》在全美上映。但是,威德纳图书馆对此全无反应,作为一座名不虚传的学术圣殿,它已经对流行之类感到无所谓了。

从地下和威德纳图书馆连成一片的所谓P2和P3书库由于有一条奇长的、曲曲弯弯的走廊而颇有故事。有一次,搭美国朋友的车去看球赛。言谈中他知道我刚到不久就连这样的地方也去了不下五、六次,十分惊讶。然后,煞有介事地问我,到P3用电控移动书架是不是有异样感。我说,一切正常呀。他似乎不想理会我,说了发生在P3的一件事:某天,一古生物学教授颤颤巍巍地摸到此间找书,不料被移动书架夹住而不能动弹……数年之后,一位研究考古的博士生也到那一角落找书,不意发现已经变成标本似的老教授,为此揭开了教授多年失踪之谜……见我将信将疑,朋友才笑道,移动书架初看是颇吓人的,但将人夹死则是绝无仅有的。这种科幻似的轶事只是要让人留下这样的深刻印象:哈佛的藏书不但以多著称,而且以僻称绝——冷僻到只有一古生物学教授和研究考古的博士生偶尔才会有兴趣去查阅一下。

不消说,价值连城的书在哈佛图书馆是不在少数的。著名的休敦图书馆就是一个收藏珍本的书城。无数次地从它的前面路过,不是没有进去的欲望,而是太忙,要看的专业书实在太多。临到快要回国时,应邀去纽约的一所大学作学术讲演。邀请我的D.阿什顿教授早年也出身哈佛,和我闲聊自然就有了哈佛的话题。当她知道我竟连休敦图书馆也未去过,简直有些生气。回到哈佛后,尽管回国前诸事缠身,还是特意去了休敦图书馆。由于藏书的特殊性,馆内没有复印机,也不能用铅笔以外的任何书写工具,以免污损书籍或珍贵手稿。所有的索书都不外借,均由工作人员送至读者的书桌处,当天收回。镇馆之宝是那些永久陈列的手稿,其中有爱尔兰诗人济慈、英国大文豪塞缪尔·约翰逊和美国女诗人艾米丽·狄金森等人的手笔。当时,我恰好对英国著名的艺术理论家罗斯金的一本讲演集有兴趣,就填了一单子。待面前出现了一本发黄的初版本时,我差不多不忍心去翻动它,因为书看上去保存得实在太好了……一天下来,读书本身仿佛成了一种仪式的体验,令我至今难忘。

在哈佛期间,大大小小的图书馆跑了不少。不同的馆给人的印象是大不相同的。譬如哈佛欧洲研究中心图书馆几乎是一个无人管理的地方,取书、还书纯靠自觉和修养;希莱斯图书馆远在校园的边缘,但正如美术系的同行所说,借不到书时,上那儿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我连试数次,果真如此,使我对此馆留下了极佳的印象;拉蒙图书馆也是我喜欢的图书馆之一,它的开放时间最长,其中周一至周三从早上八点三刻一直开到凌晨一点,连大多数的节假日也照开不误。尤其是大门前的草坪上有一座亨利·摩尔的铜雕。当灿烂的阳光挥洒在雕像上,草坪上斜躺着手捧书本的青年学生时,知识展示的迷人魅力简直无以复加!

令人时时怀恋的图书馆,它所具有的意义当是无法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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